上海南湖职业技术学院数字媒体技术专业的黄钰祥同学再次站在了选择的路口。三年前，他选择职业教育赛道，三年后，手握8个单位录用通知，却有些纠结了：“是直接就业，还是提升学历？”
在职校生升学通道已经打通的今天，不愁就业的他们有了更多的选择权。当技能、学历摆在现实就业市场的天平上，用人单位和职校生们更倾向于哪一边，成为一道技能人才发展道路上的必答题。
近日，上海市宣布力争“十四五”新增高技能人才20万名，围绕技能人才培养使用、评价激励等优化相关措施。“就业还是升学”或将不再是单选题，而是多选。
现象一：
“就业不发愁”，还真不是“凡尔赛”
秋招时节，职业院校中一场场专而精的招聘会正在举行，来得不少都是校企合作的“老朋友”。在这些招聘会上，少了些焦虑，更多的是笃定，职校生们更像是手握选择权的“甲方”。
“我目前拿了5个offer，在同学们中间也不算特别多的。”南湖职院数字媒体技术专业的陈子韩同学经过对比后，签约了一家会展企业，做平面设计工作。“拿到的录用都是专业对口的，选择这家主要是看中了企业工作氛围、福利待遇和发展前景，实习了两周，感觉很不错。”
同陈子韩一样，该校健康护理系部刘力隆同学已经签约仁济医院，他刚刚结束消化内科实习，即将轮转到其他科室。“我是今年6月份通过仁济医院的招聘，到医院实习，10月份经过笔试、实践考试、面试，最终获得了工作机会。”
健康护理系负责人老师告诉劳动报记者，健康护理系首届护理专业一共有76名学生，除了2名同学回到家乡三甲医院实习，另外74名同学在6月份都通过了仁济、瑞金、华东、华山等本市各大三级医院实习面试。“医院普遍反馈学生技能优秀，仁济、新华、肺科等医院都表示考虑将我们的学生作为院内招聘的首选。”负责老师说，在目前已开展的首轮实习医院面试招聘中，学生录取比例约为50%。
企业为何纷纷抛来橄榄枝？“上岗就能干”成为职校生们最显著的标签。在喜马拉雅教育商务经理刘楠看来，很多南湖的同学不仅在平面设计、视频剪辑等方面有很高的技能水平，也有学生尝试运营自己的自媒体账号，这与企业人才需求非常吻合。
数据也证实了这一点。根据上海市教委发布的《2023上海高等职业教育质量年度报告》显示，2022年，4万余名上海高职毕业生的去向落实率为96.91%，平均月收入连续 7 年提升，平均月收入为4963元。
现象二：
中高职毕业生升学率呈上升趋势
就业不愁，薪酬水平连年上涨，但选择升学的职校生们却越来越多。
来自上海市教委发布的《2023上海中等职业教育质量年度报告》显示，2022 年，上海中职28251名就业学生中，76.27%升学。中职生升学比例已经实现了连续五年增长。2021年上海高职毕业生升学率为11.41%，2022年升学率为17.35%，提高了近6个百分点。
升学比例逐渐提高得益于上海职业教育升学通道进一步畅通，但不可否认还有更多关于学历的现实考量。
最近，上海市宝山职业技术学校汽车科科长顾海波逐一找学生谈话，询问他们未来的方向。“想升学的，加强辅导，要就业的，对接好实习单位。”顾海波说，“我们班有29个同学，有超过一半的同学有升学意向。”
在实训课课间，劳动报记者随机问了四位同学，其中三位斩钉截铁地告诉记者要升学，进一步读高职。“感觉中职学历不够，没有竞争力。”“父母希望我再读几年书。”“想在新能源修理方面再提升。”……唯一一位想就业的同学说他想早点工作赚钱，减轻父母的压力。
“企业很缺人，好多单位老早就开始给我打电话了，但是毕业生不够分。”顾海波告诉记者，上海花都全球汽车技术发展有限公司是用人大户，去年录用了十几位同学，今年也在翘首以盼，但想直接就业的同学人数不多，面临着供需不平衡。
原因解析：
职校生初次就业顺利，晋升跳槽却遇学历门槛
中职想升高职，高职想升本科，为何学历在不愁就业的职校生面前依然充满吸引力？
南湖职院的黄钰祥同学告诉记者，虽然收获了完美世界、莉莉丝游戏、蓝色光标等行业龙头企业的青睐，但也在考虑是不是要升学。“和我一起录用的都是985高校的本硕，还有海归，甚至有博士，只有我一名职校生。”倍感自豪的同时，黄钰祥也看到了差距。“可能我技术方面熟练，上手就能做，但是在理论、视野等方面，确实他们更强，可持续发展动能也更强。”
“在初次就业中，企业更看重我在职业教育训练中获得的技能，我现在获得offer比较多，也是因为来校招聘的企业认可我职校生身份，那几年后呢？学历会成为我晋升、跳槽的门槛吗？”黄钰祥说。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同学们普遍担忧进入工作岗位后，缺乏提升技能、学历的平台，没有精力，也没有政策支持。
如果陈子韩、黄钰祥跳槽，会因为专科学历会被拦在门外吗？
记者在BOSS直聘上搜索了“技术美术”、“交互设计”等岗位时发现，中小微企业对学历要求普遍为大专，工作经验为1-3年，月薪在6-9K左右；中大型企业尤其是头部企业一般要求学历为本科，薪资在15k-20K左右。如果是管理岗位，学历要求则更高。“除非紧缺人才，或者是基础性岗位，一般我们还是希望本科学历以上。如果非本科学历，在投递简历的时候，系统会被自动筛掉。”一位企业HR说。
学生愿景：
直接就业和提升学历，可以“我都要”吗？
华东师范大学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研究所副研究员李政认为，劳动力市场存在过度教育现象，目前，我国正在建设“技能型社会”，在体制机制方面进行改革，就是在逐步缓解文凭社会带来的各类社会矛盾。
“就业与学历提升，可以同时进行，并不一定要脱产。”上海南湖职业技术学院智能汽车服务系主任朱列老师主持和承担了高职汽车类专业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多项课题，他本身也从中专生、汽车维修技师成长为高级技师，并正在攻读博士学位。
“同学们提升学历最终目的是为了高质量就业。如果他在工作岗位上就有了提升通道，他还会纠结吗？”朱列老师告诉记者，一个月前，上汽集团、同济大学、上海南湖职业技术学院牵头共同发起成立全国首个智能新能源汽车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开始探索智能新能源汽车行业人才培养新路径。
“比如，在这个共同体里，员工有提升学历需求，可以去同济大学继续教育深造，甚至可以一路读到博士，这条路已经完全打通了。”朱列说，学校和企业在产业之中共同培养高素质、复合型技术技能人才，紧密贴合市场，在人才培养、学历提升方面，形成高职、高校、企业稳定三角。“而且，这是一个实体化运作开放的共同体，整个汽车产业链的企业，包括民营企业、中小微企业都可以加入进来，整个汽车产业人才培养的链条就顺了。”
记者了解到，目前上海酒店、物业等多个行业也都成立了类似的产教融合共同体，一体化设计人才培养与发展路径。区域产业人才紧缺的地方政府与高校也在进一步合作，为在职员工学历、技能提升提供通道，比如嘉定区政府与上海开放大学日前就联手成立了汽车产业学院。
当企业愿意为职校生提供学历提升路径，在就业市场上有了不小的“加分项”。“选择仁济，很重要一方面也是因为医院给我吃了个‘定心丸’，医院将为我们今后学历提升提供全方位的支持。”南湖职业技术学院学生刘力隆说。
记者手记：
职校生技能和学历双提升，要落在“实”处
日前，上海市人社局等23个部门联合印发的《关于加强新时代高技能人才队伍建设的实施意见》，提出构建以行业企业为主体、职业学校为基础、政府推动与社会支持相结合的高技能人才培养体系，并将深化技能人才评价机制改革，推进多元化职业技能等级认定机制等。
《实施意见》为中高职学生们就业和继续教育提供了更多政策和制度上的支持，这无疑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除了体制机制等改革，还要加强继续教育质量提升工作。比如高职院校要在课程设置、校企合作、产教融合等人才培养方面进一步提升质量，来承接住中职生们渴望升学的愿景，让他们真正能做到技能、综合素质等方面的提升。参与到产教融合共同体之中的高校也要制定清晰的人才培养目标，真正为企业、产业培养紧缺的高层次人才。
目前，市场化的继续教育学历提升质量有待进一步强化，“水”学历现象常见，导致企业对非全日制学历认可度比较低。因此，需要重视高等学历继续教育的实施质量并加强监管。
根据《实施意见》，到2025年，上海技能人才占就业人员比例超过30%，高技能人才占技能人才比例超过35%。为实现这一目标，需要政府、学校、企业以及全社会的努力。
头图为在上海南湖职业技术学院举办的招聘会上，求职学生与用人单位进行交流。校方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