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个新地方，有人爱逛百货公司，有人爱逛书店，我宁可去逛逛菜市。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汪曾祺

如果你没有逛过上海的小菜场，就无法真正触摸到这座城市灵魂深处的市井气息。在这里，吆喝声、砍价声、打招呼声，各种声音糅杂在一起，常常让人生出一种置身《繁花》的魔幻感。而在各色各样的小菜场中，有一样东西是标配：早点心。位于上海徐汇区桂林西街的康兴菜场，人称“早饭天堂”，也是近些年来在社交媒体上人气很旺的上海“烟火地”。

8月25日一大早不到7点，记者就出发了，目标——到小菜场吃早饭。

上学路上的一袋可可牛奶

可能是你的独家记忆

“我记得小时候好像就5角一包，后来7角，涨到现在4元，前天早上买早饭，牛奶摊头说可可牛奶不卖啦。蛮好的东西，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呢？”

经常有网友在网上发帖，回忆儿时的可可牛奶不知何时已经销声匿迹。不过在桂林西街的康兴菜市场，记者一进门就找到了这个“老古董”。

“一袋可可牛奶，现在喝。”

“收银包到账3.5元。”

听到手机里传来的收账声，刘训英麻利地拿起一包巴掌大小的袋装牛奶，手上的小剪刀翻飞，剪下一个小口，再夹起一根吸管，稳稳插进袋中。

“再会！”刘阿姨向几十年的老街坊挥挥手。

不足10平米的小店面，台子上摆着两个有些泛白的蓝色古早塑料筐。69岁的刘训英，已经在康兴菜市场摆摊头卖牛奶卖了23年。

“阿拉老早是纺织工，下岗后做点小生意。”刘阿姨告诉记者，以前桂林路、钦州南路上晨练跑步的人多，下岗后一家人要吃饭，就开始动脑筋，夫妻俩在这里马路边上支了一个牛奶摊。“跑完步总归要补充营养的呀，都会停下来买袋牛奶喝喝。我们在那里摆摊，两个塑料筐一拼，便是一个摊头。只卖牛奶，一天好卖百把袋。”

1998年，摆地摊后一个月，刘阿姨和丈夫将牛奶摊搬进了康兴菜市场，就是我们现在走进每个菜场都能看到的那种牛奶屋。“菜市场里生意好做，来的人更加多。像这样的可可牛奶，一天卖掉两百包，真的是毛毛雨。”

（图：上学路上的可可牛奶，侬还记得伐？）

刘阿姨口中的可可牛奶，相信不少80后、90后并不陌生。棕色小袋，印有一只憨厚的小奶牛，包装上“每天都新鲜”的字样，勾起多少上海人的童年记忆。上学路上，早点摊前，先买一块清水蛋糕，再来一袋可可牛奶，爷娘给的1块洋钿早饭钱，似乎还能剩下2角作零花。

“现在卖可可牛奶的，全上海不到10家，康健街道就只有阿拉有。”刘阿姨和丈夫一起经营牛奶屋的生意，最近70岁的老伴正在备战司法考试（听到这里，记者忍不住肃然起敬），只剩下刘阿姨一个人守摊，女儿不时过来搭把手，这家小店，不知不觉和康兴菜市场一起走过了二十载光阴。

“现在来逛小菜场的人少了，像你这样的小年轻不多见。来我这里买牛奶的都是老邻居，一次就买五六包。还有三十多岁的，从青浦、松江赶过来，一口气买三四十包。”刘阿姨告诉记者，以前每天可以卖两三百包可可牛奶，最近几年买的人明显变少了。“主要是格只牛奶口味偏甜，现在的人更加欢喜买淡的纯牛奶。”为了顺应时代潮流，刘阿姨的牛奶屋现在也开始搭售整箱的牛奶以及果汁饮料。

和记者聊天中，刘阿姨也透露出想要“退休”的念头。“你看我都快70岁了，身体不像以前那么好。”刘阿姨想将店面转让出去，“之前有年轻人来问，我就只有一个要求，店铺可以转让，但是一定要卖牛奶。街坊邻居离不开！”

葱油饼、糖糕、炝饼

上海人早饭的“标配”都在这里

康兴菜市场，也被称为“早饭的天堂”。

在这里，不仅有油条、馄饨、葱油饼、油墩子、糖糕、炝饼、生煎馒头这样的上海早饭“标配”，更让人赞叹的是，30米小巷子里集中了一二十家早餐店。就算你每天来这里吃早饭，算下来也得有半个月才能吃个遍。

葱油饼，算得上老早上海人早饭的“金刚”之一。在康兴菜市场，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小敏葱油饼店，可算是葱油饼界“一枝花”，每天早上都有阿姨爷叔来排队，“格只咪道正宗额！”队伍里的老阿姨说，据她所知，这家店光是鸡蛋饼一天就能卖七八百个。

店里的招牌——老上海葱油饼，5块钱一个。刚出锅的葱油饼，金灿灿的看着特别诱人。一口咬下去，脆得掉渣。还有上海街头的头牌小吃油墩子，也是咸淡适宜，口感里更多的是萝卜丝的清爽，不是很油腻，3块钱一个，解馋、管饱而且实惠。

菜市场门口，有一种“会喝牛奶的香酥饼”，建议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老板娘说，他们早上四五点就来和面上锅。香酥饼刚出烤箱，不到一分钟就被瓜分干净。2元1只，5元3只，不少阿姨爷叔大清老早就拎着马夹袋排起了长队，很多人一买就是一大袋。

为啥叫”会喝牛奶的香酥饼“？有的人说，是因为刚刚出炉的香酥饼有一股淡淡的奶香，有的人说就着牛奶一起吃，味道更嗲。

饼上撒满了白芝麻，有甜咸两种口味，一口下去酥脆得刚刚好，蛮适合牙口不好的老人。

“伯伯，我给您拿个凳子，先坐坐，下一锅马上就好。”这位爷叔想买的咸味酥饼还没出锅，老板娘赶紧拿出塑料凳，扶老人坐下。“顾客里老人多，我们准备好了板凳，专门给叔叔阿姨坐坐。”这是老板娘的生意经。

一楼卖肉二楼卖素

这里有种“浓缩就是精华”的美

传统菜市场里，有一座城市的文脉底色。

在上海，每一个上海人耳熟能详的菜市场，都有自己叫得响的招牌。

虹口菜市场，被称为“上海第一个菜市场”。

曹杨铁路农贸市场，享有“全上海最长的菜市场”的美誉。

浦东最大、历史最悠久的菜市场当属上钢菜市场。

天山西路上的嘉荟市场，则以丰富而美味的熟食，吸引了无数食客。

康兴菜场，已经建成20余年了，规模不算大，却是“浓缩就是精华”的典型代表。菜品丰富又新鲜，价格还很亲民。

“阿姨，今天的小黄鱼新鲜。”

“拿两条。”

抓鱼，上称，装袋。

“14块洋钿。”在康兴菜市场1楼经营了十几年水产摊的林师傅爽快地给老顾客抹去了零头。

再到二楼买上一把小菜，这一天的菜便齐了。

记者转了转，这里的海鲜摊，从入门级的”花甲、扇贝、梭子蟹“再到高级点的“珍宝蟹”，品种一应俱全。带鱼35-60元/斤，黄玉25-60元/斤，鲳鱼35-120元/斤，价格也比生鲜超市里更加亲民，最重要的是新鲜。另一头，猪牛羊肉、鸡鸭鹅，应有尽有。

逛到二楼，放眼望去，全是绿叶菜，扑鼻而来的瓜果香。青菜2.5元/斤 ，毛豆3元，白瓜2元。吆喝声、报价声，此起彼伏。也许日常生活压力山大，但走在这里，平实的价格却颇能抚慰人心。

初到上海，你可能被这座城市林立的高楼迷了眼。想要熟悉上海，建议你多逛逛这些小菜场。这里是上海人忙碌而鲜活的生活缩影。在这里，你能真正触摸到上海的市井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