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是中华民族的瑰宝，其博大精深根植于我国各族人民几千年的生产生活实践和与疾病斗争的经验。如屠呦呦以青蒿素的发现解决抗疟治疗失效难题，让一株青蒿绽放出拯救生命的光芒，推动中医药走向世界。在上海中医药大学，也有这样一位“采药人”和“播种者”，长期投身药物代谢动力学与体内过程、中药新制剂与质量控制研究，他就是上海中医药大学中药研究所副所长、中药标准化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副主任王长虹。三十多年来，他围绕新疆荒漠戈壁上的特有植物骆驼蓬开展研究。为了明确这株“野草”的药用价值，他带领学生坚持不懈地研究、实验。从内蒙古、陕西、甘肃到宁夏、青海、新疆，哪里有骆驼蓬，哪里就有他们跋涉的足迹。王长虹指导学生将论文写在了祖国广袤的大地上，让中医药研究与人民福祉紧密相连。

采遍骆驼蓬开发民族药

从新疆边陲小镇走出来，王长虹对家乡一直有着深厚的感情，希望有一天能用自己的科研成果助力家乡医药事业的发展。当年他大学考入新疆医学院，虽没能如愿学习临床医学，被调剂到了药学专业，但秉持“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的信念，他在药学研究的路上不断奋进求索。毕业后，他在新疆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工作了16年。“曾经有个患者来院被诊断出肿瘤，无法进行手术。但是患者回家挖了一种草药煮水喝，过了一段时间，肿瘤奇迹般地消失了。”虽然听起来有些离奇，但是这种草药的功效引起了医院医药工作者的高度关注，通过实验证实其具有较好的抗肿瘤活性，联合新疆制药企业申报了骆驼蓬总生物碱片抗肿瘤新药，并进行新药临床验证。“最后这项研究因发现骆驼蓬具有一定的中枢神经系统兴奋副作用，无奈止步。”

骆驼蓬扎根西北干旱区的贫瘠土壤，生命力顽强，具有较高的药用价值，收载于中药大辞典、卫生部药品标准（维吾尔药分册）。“它默默固护着沙土、坚守着大地，身上有一种坚韧、顽强、向上的力量。”王长虹说，在医院工作期间及考上新疆医科大学的硕士和博士之后，有幸参与且未间断过对骆驼蓬的研究。“不甘心，是不是可以采用逆向思维，把骆驼蓬的副作用转化为治疗功效？”

2004年王长虹在上海中医药大学结束了博士后研究工作后，重新拾起对骆驼蓬的研究。“这小小的草药，很可能对治疗老年痴呆有大功效。”为了把骆驼蓬资源弄清楚，那些年一到暑假他就跑去戈壁滩采药。当地交通不便、通讯也不发达，炎炎酷暑之下，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一次次俯身蹲在地上采集骆驼蓬。“我带着一起去的学生，回来都被晒得很黑很黑。”经由此系统地调查和归纳，王长虹发现甘肃、青海、宁夏、陕西、内蒙古等地都分布着多裂骆驼蓬和骆驼蒿，却与生长于新疆的品种成分和功效大不同，其他地区的品种移种到新疆后，长势不好甚至不结种子……

他带着学生对骆驼蓬开展了药材资源分布、药效物质基础、作用机制、体内过程、质量控制、新剂型等多方面系统研究。终于发现了骆驼蓬活性生物碱具有较强的抗胆碱酯酶活性，“确实具有增强学习记忆和防治老年痴呆的作用”。这些年，他的研究获得了国家科技部“十二五”重大新药创制专项候选新药、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新疆联合基金重点项目及3项国家自然基金面上项目的资助，相关研究成果发表了100余篇论文，还获得2023年度上海市科技进步二等奖、2024年度中国民族医药学会科技进步一等奖。

推进中药标准化发展

“中医药治病多依靠中药汤剂（复方制剂），几十味中药材熬成一碗汤。到底是哪些成分起作用，如何发挥治疗效果？”王长虹说，新药研究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工作，传统中药复方一直面临作用机制说不清、质量难以控制等困境。上海中医药大学的中药标准化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于2005年9月经教育部批准进行建设，他参与其中做了很多重要工作。

“新疆维吾尔药业有限公司独家品种复方木尼孜其颗粒，以骆驼蓬为主药。”他举例，为了明确骆驼蓬在复方制剂中的重要作用及机制，与当地企业和药物研究所开展校企合作，开展药效物质基础、作用机制、质量标准提升及大品种二次开发研究；还帮助了多家药企制定药品标准，提高产品竞争力。“我们明确了骆驼蓬在复方制剂中的作用、机制，制定了3项企业标准，获得3项发明专利。”王长虹团队帮助该药成为质量稳定、疗效确切的中药产品，促生了新疆首个销售过亿的大品种，获得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进口注册批件(2018)，助力民族药走向国际化，这一项目还获得2018年度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科技进步二等奖。

“十方九参，党参在中药中用量非常大。”王长虹介绍，山西、陕西、甘肃、重庆、湖北、贵州等地都有种植党参，尤其甘肃是党参的重要种植地。“不同品种之间的差异明显，要深入研究、浅出一个标准，同时照顾到种植户、不同使用者、行业发展等方方面面的需求。”在研究党参质量标准提升过程中，每到党参采收季，他都会带着团队奔赴全国各地党参种植基地，采收、指导学生加工保存药材。

2017年开始，王长虹联合兰州大学课题组开展科技部重点研发计划项目子课题党参功效成分及质量标准研究，优化党参质量评价方法。在他和团队的努力下，制定出了党参的中药材ISO国际标准。“学生们在项目协同攻关中，学会了知识整合与团队协作，体会到科研的艰辛与乐趣。”他还启发学生带着发散思维去做工作，“种植党参容易受根腐病影响，而骆驼蓬生物碱有抗菌作用。能否把它作为生物杀菌剂来代替农药使用”，于是他带领学生到甘肃找到农户、农业科技部门开展联合实验……

为祖国播撒人才的火种

“做基础研究，要耐得住寂寞，坐得住冷板凳。”王长虹对学生容错率比较高，鼓励他们从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调整方案，设计更科学的实验路线。“对于制定中药标准这件事，可能需要众多科技工作者围绕同一个目标共同努力。我们课题组解决不了，就要请其他课题组合作支持。而且实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得到结果的。”他始终强调团结协作、持之以恒。

王长虹还注重以科研反哺教学，开展本科生毕业指导和科创带教工作，他指导的学生作品在第十届“挑战杯”全国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中荣获三等奖。从教多年来，他指导和培养了33名硕士研究生、25名博士研究生和2名博士后。其中3名博士研究生获得国家全国百篇优秀博士论文提名奖，4名博士学位论文获得市研究生优秀成果奖；联合培养了10名新疆医科大学硕士研究生，均获评当年校优秀毕业生，其中1名获得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优秀毕业生称号。

当谈起培养的优秀学生，他如数家珍。2015级的博士岳鹏飞，现任江西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导，主要从事中药新剂型与新技术研究。2016级的博士刘伟，现任上海中医药大学曙光医院研究员、硕导，主要从事中药复方药效物质基础与体内过程研究。与新疆医科大学联合培养的硕士生李淑萍，在上海中医药大学博士毕业后主动放弃了留在上海工作的机会，选择返回新疆工作，任新疆理化研究所副研究员、硕导，从事中药民族药药效物质及现代质控技术研究……

“既然选择了教师岗位，就意味着选择了一生的热爱与奉献”。从上海到新疆，从田间地头到科研实验室，王长虹将中医药人才的点点星火，播撒在大江南北、全国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