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班级24个学生，同学们不是像“插秧”一样排排坐，而是分成6个小组围坐在一起，老师随时走到小组旁，与学生互动……这样的场景，正在上海多个试点学校上演。2025年，上海市启动义务教育小班化教学改革试点，崇明区和39所试点校率先踏上了探索之路，一场面向未来的教育变革正在深入进行。小班化教学改革到底怎么改？劳动报记者深入多所学校一探究竟。

教室变了，从“秧田”到围坐分小组

位于居民区里的杨浦区工农新村小学是所“袖珍”学校。“学校是跟着小区一起建设起来的，现在不到400名学生。”校长居臻殷告诉记者，学校今年成为“上海市小班化教学改革实验项目校”，一年级开设两个班，每个班24名学生。

图为杨浦区工农新村小学一年级同学在上课。劳动报记者 贡俊祺 摄影

小班化教学改革，怎么改？最直观的是物理空间上的变化。暑假里，工农新村小学专门为一年级新生改造了两间专属教室，将原本在教室里的书包柜移至走廊，进一步释放学生活动空间，在走廊增设生活功能区与专属书包柜；在教室里打造阅读角、涂鸦墙及洞洞板展示区，既满足学生课间创作、休闲需求，也为学科学习成果展示提供了专属平台。“这样温馨的环境，与幼儿园相差不大，对于刚升入一年级的孩子来说，可以给他们心理上的安全感。”居臻殷说。

课堂也在发生变化。“以前教室像秧田一样，一行一列，整整齐齐。现在是分组坐，24个孩子分成6个小组，孩子们面对面坐，各组之间留有空间。”居臻殷校长带一个班的道德与法治课程，她最明显的感受就是，这样的围坐方式可以更好地观察到每个孩子的表情、动作、状态，以前可能活泼机敏的孩子更容易被看见，现在那些害羞的孩子也能兼顾到。

图为上海交通大学附属黄浦实验小学的同学们在上课。受访者供图

“我们今年有90多个一年级学生，分在四个班。”在上海交通大学附属黄浦实验小学校长王平看来，进行小班化教学改革恰逢其时。作为改革实验校之一，学校在硬件上打造了‘童植园’、‘摘星书屋’、‘3D 科创室’等专用空间，教室和走廊等公共区域完成了改造，给小班化教学提供了灵活多元的教学场景。王平告诉记者，学校采用“数字化”，搭建了一个注重过程性与激励性的“逗点评价”体系，并引入适宜的智能平台，依托数据诊断赋能差异化教学，教师、学生、家长都能实时掌握个体成长动态。

记者了解到，目前，“有序推进小班化教学”已经被写入《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作为“推动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和城乡一体化”的重要内容纳入规划纲要。

“上海市启动义务教育小班化教学改革实验，一方面是回应人民群众对更加优质公平基础教育的需求，另一方面也是顺应人工智能时代国内外教学改革发展的趋势。”上海市教委基教处相关负责人表示，当下国内外课程教学改革的趋势是倡导学生自主学习、合作学习、探究型学习、项目化学习，小班化教学对于这些学习方式有着天然的优势，已有的大量研究证明，小班化教学对提高学生的个人素养、学习能力、学业成绩、个性发展等起到明显的促进作用。

课堂教学更精准，让每个学生都被看见

除了物理空间上的变化，教学上如何改？这是更为关键的问题。

工农新村小学在小班化教学中也尝试开展两个“合并”。“比如，科学、美术学科中有些关联的内容，学校探索由不同学科教师联合开展教研活动，设计跨学科主题学习任务；排课上也更灵活，比如，把劳动课的相关内容“合并”设置为一个长课时，为学生留出完整时间完成作品创作，告别以往课堂“蜻蜓点水”的学习状态，课堂形式也更灵活多样，老师可带领学生走进操场、社区开展体验式学习。”居臻殷校长说。

“我们在课程实施过程中，要求老师根据学生学习能力和知识基础实施分层教学。”黄浦实验小学校长王平说，老师在做教学设计的时候，就要充分考虑学生的个体差异，满足不同层次学生的需求。作业也要有变化，要设计必做题、选做题和拓展题，供给学生选择。“课堂上，老师可以设置更多分层任务，让同学们按照小组完成，现在数学课、科学课，已经在这样上了。”王平校长说。

对于崇明区来说，这场小班化教学改革显得有些“迫在眉睫”。目前，崇明区义务教育小规模学校（全校生源总数200人以下）共计15所，占全区义务教育学校总数的30%，乡村学校正在经历一场教学变革。

图为崇明竖新小学利用“学习驿站”的方式，探讨数学问题。受访者供图

“虽然学生少，但学生间的学生能力、知识基础和学习兴趣差异明显。”崇明竖新小学的数学老师张军说：“比如，在《用身体上的尺子量一量》这一课中，我就将任务根据难度分级，初级任务是简单操作，像用手指宽度测课本长宽、用脚长测教室门宽等，让学生熟悉测量基本流程与方法；中级任务难度提升，要求学生依据测量结果做简单估算，高级任务就更具有挑战性，学生综合运用知识设计测量方案解决实际问题，如设计用身体“尺子”测学校操场跑道长度的方案。”

张军还在教室里设置了一个“学习驿站”，同学们在这里领取分层学习资料、任务卡，也可以把这里当成“树洞”，和同伴们相互留言。张军说，老师和孩子们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学生们不再正襟危坐，小组交流学习成了常态，而老师们也可以更细致地观察每位学生的学习状态与进度，一些曾经在大班额教学中被忽视的因素，在“小课堂”里被精准捕捉。

一线教师要升级为“学生成长设计师”

学生人数少了，教学更容易了吗？恰恰相反，老师们的挑战也随之而来。

图为老师在上课时随时与学生互动。劳动报记者 贡俊祺 摄影

“小班化教学对师生互动质量、学生课堂的参与度提出了更高要求。”工农新村小学一年级英语老师盛老师说，在备课过程中，她要根据教学内容以及目前这样围坐的形式，设计更多互动，这是有着30年教龄的盛老师需要直面的挑战。

王平校长说，小班化教学要求老师从“课程实施者”升级为“学生成长设计师”，需实时观察、诊断每个学生的学习状态并提供个性化支持，还要动态调整教学方案。“一些老师虽然掌握项目化、跨学科等教学方法，但在‘分层任务设计的精细化’‘课堂生成性问题的回应’等核心能力上还需要加强。”

王平告诉记者，学校目前聚焦小班化教学理念更新、教学方法创新、课堂管理优化等方面定期开展专题教研活动，邀请专家进行理论讲座、开展案例分析与专题研讨等，来提升教师对小班化教学的认知与实践能力。

上海市教委也在加强指导。据了解，10月市级项目专班组织专家团队开展了首轮试点校实地调研，指导所有参与试点项目的学校明确了相关重点研究方向。下一步，上海市教委将依托市级统筹指导、区域协同推进、学校深度实践的三级联动机制，协同开展小班化教学改革配套政策研制，滚动式扩充试点单位，加强调研与跟踪指导，搭建常态化、多样化的展示交流平台。开展小班化教学典型课例推荐，组织小班化教学研讨交流。试点学校定期开展专题教研活动并开发典型课例，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形成市级小班化教学优秀课例库。

“接下来，我们要更多聚焦小班化教学从形式变化转向内涵变革、从点上开花到经验共享，最终使每个孩子都享受到公平而优质的教育。”市教委基教处相关负责人说。

头图为杨浦区工农新村小学一年级同学在上课。劳动报记者 贡俊祺 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