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轮渡上,5个船员服务1名乘客!为解决“小众”群体过江难题,上海除了“夜行隧道”还有它的坚守

深夜的轮渡上,5个船员服务1名乘客!为解决“小众”群体过江难题,上海除了“夜行隧道”还有它的坚守

来源:劳动观察

作者:胡玉荣 2025-02-24 18:46

它们都在温暖城市,但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21点07分,在轮渡杜吴线的浦东杜行渡口,当晚的最后一班渡船即将开航。前后舱门前,5名骑着电动自行车的乘客静静地看着对岸。


去年11月25日,为了方便电动自行车过江,上海轮渡3条航线延长运营。除了杜吴线,还有杨复线、民丹线,它们的收渡时间更晚一些,分别为22点30分、21点30分。


一周前,上海首条可通行电动自行车的隧道出现了。复兴东路隧道上层在夜间11点至次日凌晨5点,向电动自行车开放。


3条轮渡航线延时运营首周,日均增加骑行乘客301人;复兴东路隧道开放首晚,共有489辆电动自行车通过隧道过江。它们都在温暖城市,但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守候,延时运营


二月的上海,冬将尽,春可期。但夜晚的黄浦江边,江风吹在身上依然寒气逼人。


21点08分,已到最后的开航时间,杜吴线水手杨元清习惯性地再次向浮桥上张望,是否还有骑着电动自行车的乘客在匆忙赶来。在确认没人后,他和同事解开缆绳,关上船门,按动门铃通知驾驶员可以开航。


渡船缓缓驶离渡口,向对岸的吴泾渡口驶去。

5名乘客搭上杜吴线最后一个航班。劳动报记者 胡玉荣 摄影


在船舱内巡视了一周,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后,杨元清将身体靠在一旁的船壁上,这可能会让腰好受一些。“巡视主要还是再次确认电动自行车是否关闭电门,乘客有没有喝酒,这些都是不安全因素。有些乘客喝了酒,当时可能没醉。但是江风一吹,就不好说了。天这么晚了,多注意一下,总归是没错的。”


从13点上班到21点多下班,除了很短的吃晚饭时间,水手们几乎不会坐下来休息。靠岸、离岸,解系缆绳,提醒乘客关闭电动自行车电门,在船内巡视……循环往复。


“刚刚送了一单去杜行,紧赶慢赶,终于搭上了这一班船。如果最后一班船再晚一点就好了!”


“算了,以前到晚上7点,这里就没有航班了。实在不行么,不是还有桥嘛,老办法呀!”两名穿着外卖衣服的乘客小声说着话,不时抬头看着江上的闵浦大桥。


听着两人聊天,杨元青有点不知所措。


杨元清的家就在奉贤西渡,距离吴泾只有七八公里。自从去年11月25日杜吴线延时运营后,下班后,他就不再回家,住在渡口的公司宿舍。


“以往晚上7点多下班,到家8点多,10点钟准备睡觉。因为第二天4点半左右就要起床,准备次日6点的第一个航班。现在9点08分船从杜行出发,到吴泾渡口完成一系列工作后,如果下班到家基本10点以后了,洗洗弄弄再睡,睡眠时间肯定不够,所以就不回去了。”


杨元清介绍说,每艘轮渡船上有5个船员,1个驾驶员、1个轮机员,2个水手,1个安全员。以前宿舍里,只有驾驶员1个人住,只从延时运营后,除了1个家在吴泾的同事外,其余4个人全住在宿舍。


从杜行渡口到吴泾渡口,直线距离大概在700米,但是渡船在江面上行驶,有固定的航道,实际航行距离要超过1公里。

驾驶员谈顺军晚上在小心驾驶。劳动报记者 胡玉荣 摄影


夜间在江面上开船,对驾驶员来说是一个考验。看着黑漆漆的江面,57岁驾驶员谈顺军虽有近20年的驾龄,但依然不敢掉以轻心,“现在的船上都有雷达等辅助驾驶设备,但安全航行主要还是要靠驾驶员的经验,视野好,才能看清江上顺流的船只,以便更好地作出判断。天黑再加上大风大雨的话,情况会更加复杂,压力也会很大。”


十多分钟后,渡船缓缓靠在吴泾渡口,5名乘客骑着电动自行车陆续下了船,很快消失在渡口外。

杨元清系牢渡船的缆绳。劳动报记者 胡玉荣 摄影


“今天有5个乘客,还算可以的。有时最后一班船只有1个乘客甚至没有,船员要比乘客还多。”杨元清表示。


坚持,半通宵航线


40公里外的复兴岛,23点25分,从定海桥开往浦东金桥的金定线,即将执行当天最后一个来回的运营任务。当年,这条通宵航线是两岸诸多工厂职工上下班的必选交通方式,如今已经淡忘于人们的记忆。

23点40分,金定线迎来当晚最后一个航班。劳动报记者 胡玉荣 摄影


十多年前,随着浦江隧桥的大量建成,综合客流大幅减少、安全风险等诸多因素,上海的通宵轮渡陆续取消。而金定线和南陆线是保留至今的两条半通宵线,最后一班船的时间分别为23点40分和23点20分。


金定线的值班长李彭卫20岁进入轮渡公司,和渡船打了一辈子交道,后年即将退休。

值班长李彭卫和渡船打了一辈子交道。劳动报记者 胡玉荣 摄影


每天,天还没亮,他第一个到渡口检查开渡准备,最后一班渡船在定海桥靠岸后,又要检查安全措施全部到位后,才会在半夜后回家。这是李彭卫近20年的日常,只是近两年公司考虑到他年纪大了,不再安排他上晚班。


“近年来客流减少太多了,通勤的人几乎没有。晚上10点后,基本都是个位数,主要是外卖、快递和代驾等人群。”李彭卫表示,和以往的客流相比,看到如今的现状有点失落,“我们有时私下也会讨论,深夜的几班船,就载那么几个人,是否还有必要运营那么晚?但是,看到那些准备过江的小哥,他们在努力工作和生活,又觉得守着这些人,是一种值得。反正心里挺矛盾的。”

最后一个航班,同样乘客不多。劳动报记者 胡玉荣 摄影


23点40分,载着9名开电动自行车的乘客,最后一班从金桥前往定海桥的轮渡准备返航,船长米振杰拉响了汽笛。不远处,杨浦大桥和岸上的景观灯光早已关闭,江面上也更黑了。


自从两年前当上船长,米振杰的担子更重了。不仅要驾驶渡船,船上的一切都要由他负责。


“其他还好,最大的压力还是来自于安全驾驶。”米振杰2017年来到轮渡公司当了一名水手,4年后考取了驾驶执照,并在2年前获得了船长资格。


“不瞒你说,当初找工作听到轮渡公司时,我第一反应是上海竟然还有轮渡?”作为一名80后,米振杰尴尬地表示,自己只在小时候乘过几趟轮渡,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开船太难了!”米振杰解释说,船和汽车完全不一样,驾驶汽车作出加速和刹车等动作,车辆反应很快,但船的反应就会慢很多,这就需要你在驾驶中,有足够的预判,有眼力见。“要考虑水流、风速等等因素。现在我能够根据船头的水花,大致判断出顺行船只的航行速度。”

米振杰在执行最后一个航班。劳动报记者 胡玉荣 摄影


驾驶室内,米振杰听着公共频道传来的江上船只的呼叫信息,眼睛不时看着雷达以及其他辅助设备,他在寻找一个最佳的时机,在往来的船只中间安全穿过,“我们渡船过江,最起码要和顺行的其他船只保持渡船船身2倍的距离。辅助仪器的数据仅提供参考,然后通过自己的眼见,判断对方船只的航速,然后再执行最佳的航行方式。而深夜开船,这个判断依据的获得就变得困难。”


一切顺利,七八分钟后,轮渡安全靠泊定海桥渡口。“船员也基本都睡在渡口的宿舍,保证睡眠时间,保障第二天的航行安全。只有轮到休息日,才会回家。”


创新,找到更好的方式


坚持至今的半通宵航线、延时运营的航线、首条可供电动自行车通行的隧道,城市发展中,交通规划措施的不断完善与调整,是满足人们出行的不同注脚。


数据显示,截至目前,上海电动自行车约有1200万辆,自行车数量更是难以计数。同时,非机动车使用场景大大增加,快递员、外卖员、跑腿、代驾等群体极度依赖非机动车出行,且工作时间不确定。

轮渡曾是电动自行车过江的唯一方式。劳动报记者 胡玉荣 摄影


面对如此庞大的非机动车规模和多样的应用场景,一直以来,越江方式却比较单一,主要依靠轮渡为主。“之前,有一部分声音希望恢复轮渡的通宵线,但即便不考虑公共的人力和财力投入,间隔时间长,运营易受天气、往来船只的影响,显然这并不是解决非机动车过江难问题的最佳方案。”有业内人士表示。


以往,我们总把解决非机动车过江难问题,寄希望于轮渡这一传统的模式,随着复兴东路隧道夜间向电动自行车开放,解决这一难题迎来更加高效的方式。


延时运营首周,杜吴线日均增加航班8班,日均增加骑行乘客36人;杨复线日均增加航班6班,日均增加骑行乘客44人;民丹线日均增加航班22班,骑行乘客221人。而复兴东路隧道开放首晚,共有489辆电动自行车通过隧道过江。


同济大学教授、智能交通运输系统研究中心主任杨晓光指出,通过复兴东路隧道设施的改造,向电动自行车开放,硬性投入不大,但软性意义非凡。过往,过江隧道规划多聚焦机动车,非机动车出行权益常被边缘化。而此次复兴东路隧道的改变,将非机动车出行纳入交通体系全盘考量,是上海响应市民需求、优化越江慢行交通体系的有益尝试。


不过,专家也强调,慢行交通网络体系仍有诸多待完善之处。并非所有越江隧道都能像复兴东路隧道一样,实现机动车与非机动车分道通行,后续需持续跟踪评估,积累管理经验,为非机动车安全过江 “保驾护航”,推动整个慢行交通网络体系的优化升级。


从轮渡到隧道,从白天到深夜,上海正用它的方式,回应着为生活奔波的人们。坚持和坚守,创新和突破,因为每一个梦想都值得被守护,每一次出行都值得被温柔以待。


头图为乘客搭上深夜的最后一班轮渡。劳动报记者 胡玉荣 摄影


摄 影:胡玉荣

责任编辑:李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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