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集藏、收藏是当代之热。先祖父郑逸梅一谦谦君子,他一直认为收藏需要“一财力、二精力、三经济”,他无一具备,仅是爱好而已。
曾经,沪上有收藏大家吴湖帆、钱镜塘、张葱玉等,北方则有张伯驹先生。再早些如庞莱臣、完颜景贤、项子京(元汴)等,均是家产万贯、殷实富庶之家,并拥有实业,他们遇到名迹不惜重金购买。其中项子京和完颜景贤的收藏尤为著名,故宫博物院一半的藏品,出自于他们的收藏。
先祖父一生除了写作教书以外,爱好购买书籍以及尺牍和字画。他经手的藏品种类丰富多彩,但他老人家从不以收藏家自居。他曾言:“集藏和收藏有别,收藏非有资力不可,非有鉴赏眼光不可,非有空闲时间摩挲不可,所以海内外称得起收藏家的寥寥无几。”先祖父对于书画牍札、铜瓶瓷盎、瓦当砚台、文镇竹刻以及种种可以供清玩的,都喜爱成癖。
幼年时,时常见之先祖父,每每得到宝贝时,夜晚在灯下玩赏。室内纸帐铜瓶,堆满了书籍和什物,有专门用来摆放扇萐的柚木扁抽屉,有各个朝代的笺纸、画幅、书札、竹刻与墨锭、印章、希币与铜瓷玉石等等……老人家在工作毕休息时,就会把玩这些宝贝,顿感疲劳均无。
自1972年至1992年二十年中,先祖父的藏品又存了满满的一间屋。虽然物品远远不及以往,但也有数件可以念叨一下的藏品。
明代祝枝山短札,是祝允明赠物给在畦妹丈,字迹遒秀,承钱镜堂公见贻,殊为铭感。
董其昌残札一册,是那时劝慰夫妇失和的。有云:“天下事有傍人极难解分者,莫如伉俪之间,乃因琴瑟之不调,而反致高堂之不豫,凡在相知,未有不为动念者,况情关手足如吾两人者乎!此吾于今日之事,不得不为老弟恳切言之也……”册后有阳湖吴伟一跋,述此册散失经过:“右董香光家书墨迹,此其前四页也,其后四页,别藏于缪穆庵表兄处。咸丰间,余购此四叶,向穆庵乞其所藏,以成完璧。穆庵既允矣,突被寇乱,各自奔避,此册随余转途,几弃者屡,幸而获存。穆庵之殁已久,所藏悉归乌有,此册之不得复全……而即此数百字,神采焕发,丰度端凝,非后人临摹所及,况出入兵燹,追随筐箧二十余年,敝帚千金更当宝贵矣。书中所称老弟,不知何人,后叶既失,遂无所考,重增惆怅。光绪岁次癸未季夏,客新安,重付装潢,因叙缘起于左。”那么这册页流传至今,而归先祖父所有,是很不简单的。
扇萐为先祖父的最爱,若干年来,集扇累累,厥数近千,名堂繁多,今特举一例叙述。兄弟扇:潘博山草虫,潘景郑正书录词。夫妇扇:李根源隶书,马树兰花鸟。父母扇:樊浩霖山水,樊诵芬行书。兄妹扇:周坚白墨竹,周慧珺行书。遗老扇:陈曾寿画佛,李国松正书。……郎静山绘之水墨山水扇:郎公在摄影界首屈一指,名誉海内外,他的摄影作品每每均有国画的意蕴,或舒朗、或静谧、或飘逸、或雄健……此幅扇萐画面淡雅悠闲充溢着仙气,一派桃花源记的景象。吴湖帆和章太炎的合扇也很奇特:湖帆公画一枝绿萼梅,笔墨高洁,斜依扇页,笔精墨妙,是在穿毕扇骨的页面上当场兴笔作画……
先祖父遗存的各类藏品,是他珍爱的集藏;虽说经过战事、浩劫、变卖使之损失极大部分,但这些物品应该还在人世间。今年是先祖父诞辰130周年,届时,5月1日上午在福州路艺术书坊举办《逸梅藏扇、有慧画扇》的纪念活动。我们家属拿出尚存的部分扇萐25把,公开展览,以满足读者对先祖父的藏品——扇画艺术的热爱。
扇萐为郑逸梅的最爱,集扇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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