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工性质模糊，无合同无社保，工资由第三方公司代发，离职后被欠春节“加班奖金”3000元……冯先生（化名）的遭遇引起本报注意。本次案件涉及多家经营主体，劳动者要想拿回“加班奖金”到底该找谁？
读者自述
不签合同，
工作时间超长
“没签合同，不交社保，什么都没有。”冯先生不久前从一家水产批发店——雪晖牛蛙离职，他向记者透露，双方没有签订任何书面协议，包括劳动合同，也没有缴纳社保。此外，他表示这份工作每日的工作时长超长，十分耗费体力。
“上午十点半上班，一直要上到半夜十二点半，有时候到凌晨一点多。”冯先生反映，该公司招聘时写明工作时间是12至14小时，但实际上的工作时长近15小时，主要工作内容包括分拣牛蛙、牛蛙称重、打包以及送货，“没有什么休息日，有事就请假，12月我一天都没休息，每天包两餐饭，不打卡。”
离职时，
承诺的“加班奖金”泡汤
从2024年12月7日正式上岗到今年2月16日最后一天在岗，冯先生共在这家牛蛙店待了2个多月，他表示春节假期自己也留下来工作。“之前找工作的时候，老板在电话里就说了，春节10天（腊月二十七至正月初七）留下来干活，除了正常工资还有额外的3000元奖金。”冯先生表示他有电话录音为证。
此外，据冯先生透露，该老板承诺其第一个月工资为7000元，第二个月开始每月工资为8500元，每月15日左右发放上一个月的工资。“1月16日到账了5600多元，2月18日到账了7400多元。后来我问第二个月的是不是少发了，老板说财务算错了，当场微信给我转账了1000元。”
春节后冯先生请了几天假，2月出勤6天左右，离职时老板又微信转账给他1600元。不过，春节期间所谓的加班奖金3000元始终没着落。
怀疑老板
为个体户挂靠公司
让冯先生疑惑的是，这家“雪晖牛蛙”到底是老板个体经营还是挂靠注册公司？理由是：一是送货至各电商平台处需要检测产品、进行登记时，自己这边的送货司机师傅自报家门时有时会报“岳阳雪晖”，有时报的又是“湖南雪晖”；二是此前每月自己的工资到账时，显示汇款对方户名为“浙江顺水科技有限公司”。“我个人猜测他（老板）是不是挂靠其他什么公司，我们这几乎不零售，都是批发给各个外卖，或给电商平台送货的。”冯先生说。
记者调查
没有合同，工作两个多月即离职，口头约定的加班奖金还作数吗？该牛蛙档口到底属于个体经营还是有公司“撑腰”？代发工资又是怎么回事？带着这些问题，记者展开走访调查。
牛蛙老板：
“他属于‘临时工’”
3月4日下午，记者来到当事人曾工作过的牛蛙档口处。在一片水产批发店面间，只见一个门口堆放好多置物筐的档口，门头上写着“雪晖牛蛙”四个大字招牌，招牌前冠有“雪晖生物”字样和logo，四字后写明“雪晖生物·上海营销中心”字样。走进门，约摸20多平方米的房间里有10个人在忙碌着，分拣牛蛙、给牛蛙称重、装袋……
记者与其中一位师傅攀谈，对方表示自己在这干了许多年，“有合同。他们（另外几个人）也有，干得久的都有。”提到上班时间，他表示：“早上十点半，干到晚上十二点，还有更晚的时候。”记者问起这些牛蛙是何处进货时，他提到：“岳阳，还有广西、海南，都有。”
随后，老板进门，记者采访得知，“我们招长期员工，他过来没干多久就走了，这笔钱（春节“加班奖金”）我们老员工也没结清，因为这个是得继续干才发的，干满一个月发1000元，分3个月发完。”老板还提到，“他（冯先生）算个临时工吧，跟我们没有劳动关系。只要他干下去百分之百有这个奖金，但是耍小聪明干两个月就走，怎么可能给他发呢？”
对于档口性质
对方回应：属个体经营
该老板一开始向记者透露，“我们有公司的呀，总公司就在长沙岳阳那边，上海这边也算一个子公司。”当记者进一步询问其与湖南那边的公司是何关系时，他又表示：“不过我们没用那个公司，上海这里的都算个体经营的。长沙岳阳那边给我们发货，是我们的货主。”
当记者多次问到，其与劳动者签订什么合同、落款是什么时，对方表示：“只要我们正常报税就好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不告诉你，这个你没必要问那么清楚。”此外，老板向记者证实他们给职工发工资是找第三方公司代发的。“我们跟正式员工有合同，但是他（冯先生）不算正式员工，一般干3个月才签。”
采访间又进来一个人，他表示投诉人与他们之间没签过合同，也没给他发过工资，之后又表示，不认识投诉人，然后催促老板上楼，将记者赶了出来。
此外，记者在某企业信息查询官方平台以“雪晖牛蛙”为关键词进行搜索，显示结果为0家企业；继续以“雪晖”为关键词进行检索时，最顶端则出现当事人口中的“岳阳”“长沙”等相关企业——湖南雪晖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岳阳雪晖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注册时间分别为2018年7月17日以及2018年6月14日。两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为同一姓名，公开电话也为同一个号码。记者尝试与这两家公司取得联系，但拨通该号码后一直无人接听。
律师观点
没有合同、社保缴纳记录以及考勤打卡记录等，冯先生春节期间的“加班奖金”还有望要回吗？雪晖牛蛙老板较为抗拒回应档口经营性质，个体工商户与有限责任公司间有哪些区别？记者采访到上海众华律师事务所的杨涵婧律师。
能否拿到加班奖金
需先厘清关系
“如果双方存在劳动关系，冯先生可以依法向用人单位主张春节期间的加班工资,其中除夕、正月初一至初三加班可要求用人单位按照不低于劳动者本人日或小时工资的300%支付加班工资，正月初四至正月初七加班可要求用人单位按照不低于劳动者本人日或小时工资的200%支付加班工资。”杨律师表示，“如果双方之间仅为劳务关系或个人雇佣关系，则需关注双方是否就春节加班有过明确约定。”从本案来看，冯先生的报酬不由雪晖牛蛙发放、没有社保缴纳记录、上班无需打卡，未显示雪晖牛蛙对冯先生有制度约束、检查考核、奖惩机制等，缺乏认定双方存在劳动关系的凭证。杨律师指出，根据冯先生的陈述，老板曾口头向其表示过春节加班额外支付3000元奖金，有相应录音作为证据予以佐证，有一定希望体现双方就奖金事宜进行过约定。
杨律师还表示，按照《劳动合同法》的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的企业、个体经济组织、民办非企业单位等组织具备劳动法律关系主体资格。“目前无法了解到雪晖牛蛙是否有公示营业执照，也无从知晓营业执照上的工商主体是否另有名称，从记者在企业信息查询官方平台的查询结果来看，上海地区没有以雪晖牛蛙为名的企业或个体工商户，如果该水产店也没有以其他名称注册并进行工商登记，则有可能不是劳动法的适格主体，双方无法建立劳动关系；其次，如果水产店具备劳动法律关系主体资格，辨别双方是否存在劳动关系，还需综合考量双方是否具有建立劳动关系的合意、是否具有经济从属性和人身从属性等因素。”
个体工商户与公司
均有用人资格
杨律师指出，虽然个体工商户与有限责任公司在税务、法人主体资格及债务责任等方面有差别，但在劳动法领域中，二者均具有劳动法上的用人单位资格。“通常情况下，个体户规模较小，相较于规模更大的公司而言，不大可能建立完善的用工制度、详细的管理规范、清晰的组织架构，但这并不影响个体工商户负有为劳动者购买社会保险、订立书面劳动合同等法定义务。”
小贴士
杨律师提醒各位劳动者，个体工商户也是用工主体，在受聘时，不要因为对方是个体户就放弃主张自身合法权益，在建立关系的过程中，需关注店铺内营业执照，保留好入职信息、工服、工牌、考勤记录、工作沟通记录、工资支付凭证等证据，在权利受到侵害时积极维护合法权益。同时，作为个体工商户，也需熟悉劳动用工的法律法规，及时与雇员签订书面劳动合同、缴纳社会保险，履行作为用人单位的法定义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