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核医学科，四大中心的十余台检查设备正在医生们的操作下，“火眼金睛”地为患者探查病灶。年检查与治疗工作总量超5万人次，其中4台PET/CT设备每天诊断100余位患者的效率，让不少前来学习的国内外医生大为惊叹。

如今核医学发展方兴未艾，新技术层出不穷。从精准捕捉癌细胞踪迹到碘-131治疗分化型甲状腺癌，再到肿瘤骨转移等多种疾病的放射性核素治疗，中山医院核医学科主任石洪成，多年扎根核医学领域上下求索、传承创新，带领团队不断拓展着核诊疗的广阔前景。在他看来，核医学在精准医疗方面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既能实现肿瘤的早期发现、全身病灶筛查等，又能利用核药发出的射线对肿瘤实施“精准打击”，为众多癌症患者带来新生希望。

一切安排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个人没有做过多选择，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石洪成当年高考高出辽宁省本科线二十多分，命运却像开了个玩笑，安排他进了个看似“冷门院校的冷门专业”——放射诊断专业。坚韧的他，在此后每一段奋斗历程中，都交出了亮眼的成绩单。毕业后，他凭借不懈努力一步步进入当地最大的三甲医院并干出名气。1991年，在竞争十分激烈的情况下，他考上了苏州医学院的影像医学专业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因为要照顾家里，他又回到家乡的医院。可进一步学习深造的渴望，他从未间断。1998年，石洪成再次南下，这一次，他考取了上海医科大学的博士研究生。

虽然想考放射科的博士，却被调剂到了核医学专业，他并没有气馁。“当时我国的核医学尚处于起步发展阶段，我们对核医学的了解十分有限。”毕业后的石洪成加入中山医院，当时无论是设备还是团队都很薄弱。三年后，他作为访问学者去美国交流一年，于是不分周末、不舍昼夜地投入学习。“这个过程让我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作为功能影像学科，该如何去跟其他科室优势互补，服务临床疾病的诊疗。”2006年，他接过了老主任的接力棒，担负起了核医学科传承与发展的重担。

如今核医学开展治疗的项目越来越多，这在二十多年前是难以想象的。“最初能做的是治疗甲亢和甲状腺癌，现在能够对神经内分泌肿瘤等疾病诊疗，诊疗一体化成为未来发展亮点。”石洪成解释，放射性核素与具有靶向性分布的载体相结合，伴随着载体靶向性的分布到病变部位并停留下来，发射阿尔法或贝塔射线则达到治疗目的；若发射伽马射线，通过体表的核医学影像设备接收信号，可以对疾病进行早期诊断。他又举例，如何判断肿瘤患者有没有骨转移？可以通过为患者注射与钙质类似的放射性药物，随血流抵达全身的骨骼。“有骨转移的地方都是以骨质破坏为主，伴有一定程度的骨质修复，与钙质类似的放射性药物就会被当作钙质一样，被吸附在有骨质修复处并发出微弱的伽马射线，通过显像可检验出早期肿瘤的骨转移。”

一锤定音的底气与实力

去年，一位47岁的女性，在常规CT检查中发现两肺多个小结节，肝脏也出现多个占位性病变，此外，还发现左侧肾上腺结节和左侧附件区囊肿。石洪成介绍，当时这个复杂病例经过多学科讨论，大家一致确认是恶性肿瘤转移，但是原发自何处很难辨别。此后，他根据患者PET/CT影像仔细分析。“肝脏和肺部的病变可能与甲状腺癌有关，但这个甲状腺癌又并非来自于甲状腺。”石洪成凭借多年经验判断，“以肿瘤转移分布特征来看，很有可能是卵巢异位甲状腺癌，并伴有腹盆腔和肝脏等处的转移。”在他的建议下，患者经进一步检查印证了这个病因，并接受了精准的多部位肿瘤切除手术和原位甲状腺切除术。术后患者通过放射性碘-131治疗全身多处的转移灶，目前病情稳定并逐渐好转。

对病情一锤定音的底气，来自临床经验深厚积淀，也源自对设备的熟稔。围绕新设备、新技术的创新开发，石洪成不曾停歇。“以前核医学影像设备依赖进口，技术被‘卡脖子’。2019年4月，由联影医疗自主研发的全球首台全景动态PET/CT成像系统，在中山医院完成装机投入临床使用。”石洪成兴奋道，肿瘤患者术前需要判断分期有没有远处转移。无论是CT还是核磁检查，都只能一段段地扫描，而这台国产设备轴向1.94米，可以一次性完成全身检查。“以前一次检查需要15~30分钟，对于危重患者，这台机器30秒即可完成检查。”

“我作为高年资的医生，面对全新的设备，也是从头开始学。我们有太多想法想要去实现、太多事情想要去做，这需要整个团队持续努力。”石洪成以时不我待的劲头，带领团队开发创新性应用、总结成文，经常通宵达旦地讨论，反复沟通达成共识。一年30天的带薪休假，他都放弃了，去年统计工作打卡时间，他超时工作了1100多个小时。短短几年时间，他和团队发表了近10篇中文论文，近60篇英文论文，其中包括两个填补空白的国际专家共识；中、英文专著各一部；一个核医学相关团体标准。“有一次，我们在国外核心期刊上一次性连发了三篇文章，而且页码都是连续的！”他满是自豪。

在国际舞台展现中国智慧

“希望用中国‘智’造凝练中国智慧，实现同质化的应用推广。”为了让国产设备、中国方案在国际上获得更多专家认可，近几年，石洪成受邀做了二十多次国际性的大会报告，还多次应邀在国际知名大学做学术报告；仅去年，科室就接待了40余批次国际同行专家的访问和交流。

“我们的设备能直接观测放射性药物在全身流动、扩散和代谢的全过程，可以创新应用在新药物临床试验上。”他透露，以往患者用药后，需要反反复复地抽血十余次，以获得药物在血液内的浓度变化，借助该新设备可避免或者减少抽血次数、可视化的评价药物在体内分布，大大提升效率。尽管核诊疗是安全的，但有些人对辐射较为敏感，尤其是儿童群体。“于是，我们探索实现了用推荐使用剂量1/10的超低剂量，达到显像效果和诊断目的。这样一来，还可以帮助到治疗过程中可能出现耐药性的肿瘤患者，每做一个疗程就及时判断疗效，精准调整方案。”

“在医工结合、产学研合作方面，中山医院搭建了非常好的平台，成为团队创新的坚实后盾。”他同时提到，科室一台PET/MR国产设备，也是近期由联影医疗与中山医院合作推出的，核心部件自主研发，可在颅脑肿瘤、胰腺癌、前列腺癌、多发性骨髓瘤等肿瘤诊断中大展身手。“该设备将磁共振和核医学影像放在同一个机架里，技术很复杂。其中磁共振有个线圈绕在患者身上，物理性能很好，贴身效果却不好。团队重新设计了柔软贴身款，不仅舒适度好，信号也更好了，已申请专利并转化给研发公司。”

“只要你肯抬脚，就一定会有上升的台阶。”这些年，石洪成重视人才梯队建设，充分发挥传帮带的作用，倡导科室人员多技多能，尽可能为年轻医生创造发展条件。他还通过公益性培训项目，为全国28个省份培养了300余位核医学医、技、护、药等方面的人才。2020年中国医院最佳绩效实践高效运营奖、2021年度“上海市政府质量金奖”，面对这些荣誉，他始终强调，这是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是科室整体高质量发展的见证。

随着国家相关发展战略实施，未来3至5年，中国医用放射性核素不仅能从依赖进口走向自给自足，还有望实现出口。石洪成眼里闪着光，“国家支持的力度很大，我们更要充分挖掘核医学技术的最大潜能和价值，让更多患者在精准诊疗中实现最大获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