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上海的外国游客明显多了起来，地铁车厢、社区菜场等市井场所频现异国面孔，街头巷尾跃动着国际都市的烟火气。但你是否知道，早在三十多年前，来沪旅游的外国游客，就已经开始体验逛花鸟市场、到居民家里做客，学做中国菜的地道玩法了？

记者了解到，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新中国第一个工人新村——普陀区曹杨新村率先利用特有的人文环境，全面整合区域内的教育、文化、医疗、商业等资源，打造了“做一天上海人”涉外品牌旅游项目。1992年，曹杨新村被国家旅游局列为全国旅游观光14条专线之一。

三十年前，外国游客究竟如何深度体验中国式社区生活？让我们听听当年接待家庭的回忆——

虽然只有一面之交，但情谊不假

“我至今还留着外国友人送的礼物”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伴随国家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各国友人对于中国的了解已不仅仅限于走马观花，寻常巷陌、百姓人家成了外国友人们流连忘返的新景观。“居民家中做做客、学做一道中国菜、体验养生太极拳”，这些充满着浓郁本土生活气息的活动，让海外游客真正走进了中国、融入了上海。

一顿饭里的“外交学”

曹杨新村源园居民区党总支书记施云霞告诉记者，当时，“做一天上海人”分为几种模式——

“一种就是到居民家中吃一顿饭，去市场参观；一种是在居民家中过夜，第二天早上去公园转悠；还有一种是留学生在居民家里寄宿。”施云霞和父母当年也接待了不少外国友人。她回忆道，当时，她的父母负责买汰烧，而在初中就读的她负责翻译、交流。

“我们家就曾接待过一名华师大的留学生，对方住了近一个月，有我们家的钥匙，放学了就会自己开门回家。”施云霞说，从晨起逛花鸟市场到夜宿工人家庭，外国游客通过共享生活动线，触摸到了中国改革开放初期市民生活的真实肌理。

三十年前，外国游客在上海做些什么？吃些什么？第一批接待外宾的居民，家住曹杨四村的徐学会阿姨报起了菜单——

“必备的菜有红烧鱼，白灼虾、红烧肉，还有番茄炒蛋等家常菜。”徐学会说，红烧鱼、基围虾承载着中式宴饮礼仪，而番茄炒蛋氤氲着家常烟火。吃完菜后，主食以馄饨、水饺为主，有时还会邀请客人一起包。赶上吃大闸蟹的季节，她们也会准备大闸蟹和各类时令货。

好几次，徐学会把菜端上桌后，外国友人都会掏出相机一顿拍，对徐阿姨的手艺赞不绝口。“虽然我们语言不通，有的时候只能靠手势比划，但在我印象中，每一餐氛围都是很好的，有时我们会从6点吃到8、9点，相聊甚欢。”她笑道。

外国友人和居民一起包饺子。曹杨新村 供图

屋檐下的生活志

而外国友人最爱逛的点，不外乎是曹安路花鸟市场、铁路市场、曹杨公园、长风公园等颇具生活气息的地方。徐学会记得，1995年，她第一次带两个日本女孩逛市场时，对方提出想试试中式早餐。“我给她们买了黄山馄饨、大饼、油条，豆浆，她们特别满足，后来还特地写信寄给我，表示想念上海的早餐。”徐学会说。

日本女孩喜欢钥匙扣、会赠送贺卡；美国的“大胡子”喜欢菜包、会买苹果当作回礼……渐渐的，不会英语的徐学会不仅愈发了解文化差异，也逐渐掌握了外国友人的兴趣爱好。二十多年的接待经历中，她收集了厚厚一沓书信往来的信件及照片。她说，虽然只是一面之交，但这些信件也是缔结了跨国友谊的证明。

施云霞也有一份保存了十几年的礼物：四只八彩龟。“那时，我带外国友人去逛花鸟市场。他们买了八彩龟，但又无法带走，就送给我了。”她笑着说，后来，她陆陆续续收到了4只八彩龟。“我妈几次要去放生，我不舍得，最后一养就养了十几年，至今还在家里。”施云霞说。

施云霞养的八彩龟是外国友人的礼物。受访者 供图

开启双向文化启蒙

在施云霞的记忆里，当年接待外国游客，是小小的她近距离接触西方文化的最佳窗口。

“14岁的时候，来我家住的留学生邀请我去参加了他们学校的圣诞节活动，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圣诞节；还有日本初中生和我聊弄堂游戏，和我介绍他们的美食……”施云霞说，这不仅锻炼了英语口语、社交能力，让她更好地了解了西方的文化。

“我记得有一次，他们是坐邮轮走的，我参加了欢送会，哭得稀里哗啦的。”施云霞说，虽然和外国友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一顿饭结下的情谊，一些礼物中承载的跨文化默契，比邮轮汽笛声更长久地回荡在她的记忆里。

“生活即景点”

三十年后，社区食堂、桂巷路步行街成新的打卡点

三十年后，在曹杨新村“做一天上海人”又迎来什么变化？记者获悉，2023年以来，曹杨新村街道持续焕新“做一天上海人”项目，结合“半马苏河”文化旅游节，推出“做一天上海人”的Pro版——“新‘曹’流CityWalk”项目，先后邀请港澳台同胞、外国友人们以城市漫步走进曹杨新村，共同体验老工人新村的城市文化和社区生活。

据丽象元国旅研学部、曹杨街道“做一天上海人”接待负责人黄春华介绍，如今，外国友人会在曹杨新村村史馆体验“老虎灶”，“胭脂店”体验购物，在“红桥”前合影，在曹杨一村感受“老村”焕“新颜”。他们也会漫步红桥、环浜，感受城市中的一抹青绿。

外国友人参观村史馆。曹杨新村 供图

“和过去相比，曹杨地区整个风貌提升了不少，但不变的是，外国游客最感兴趣的依旧是曹杨百姓充满烟火气的生活。”黄春华举例称，现在，铁路市场不见了踪影，但外国游客会去桂巷路市场逛街、买东西；现在的游客不会在居民家里住宿，但是他们还是期待能去老百姓家中吃一顿家常菜，聊家常。而且，接待老外的家庭也普遍年轻化、英文普及率高。

“有几次，我们特地带团队去武宁路的社区食堂用餐，让他们切身体验了上海老人的幸福生活。还有游客会尝试打乒乓、打太极这些运动，真正感受百姓的生活。”黄春华表示。

不仅如此，外国游客对中国历史文化的热情也不减。“在很多定制化需求中，我们发现外国游客特别想要走进非遗文化。他们对书法、国画、做香囊、剪纸、刻花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黄春华说，因此，在“做一天上海人”的线路中，去社区文化中心体验非遗项目也成为了必修课。“印象很深的是，有一户接待家庭本身就很喜欢书法、画画和我国的国粹：麻将。居民用流利的英语和外国友人谈论起了麻将，甚至还手把手教他们怎么打，老外听得特别入迷。”黄春华笑道。

据透露，去年一年里，“做一天上海人”共接待了十几批次的外国游客，客群以欧美游客为主。除了跟着旅行社进行一日游，他们也会根据客源偏好定制旅游产品，提前征集客人的想要去的景点和特殊需求后，再为其定制行程。随着免签政策的推广，黄春华预计今年将接待更多来自东南亚地区的游客。在感受历史和人文的同时，“做一天上海人”将继续优化线路，拟打造社区化、娱乐化、多元化的旅游产品。

“制度硬实力”+“文化软叙事”

入境旅游热度持续升温

近年来，随着中国陆续出台或恢复各类免签政策，特别是国家移民管理局全面放宽优化外国人过境免签政策，国际游客纷至沓来，外籍人员“中国游”持续火爆。数据显示，今年前两个月，上海接待入境游客量为94.63万人次，同比增长34.2%；其中外国游客量为69.99万人次，同比增长43.9%。

邮轮口岸方面，3月16日，德国AIDA邮轮公司旗下“阿依达·星辰号”和皇家加勒比的“海洋光谱号”靠泊上海吴淞口国际邮轮港，两艘大型国际邮轮共带来近4800名外籍游客入境，创下上海吴淞口国际邮轮港自2011年开港以来单日入境外籍游客数量最高纪录。

黄春华也透露，目前已有邮轮和他们建立了联系，透露出在靠泊上海时，想来曹杨新村逛一逛的意愿。业内人士指出，上海正一边努力提升旅游便利度，让游客能够像本地人一样“丝滑”探索城市，一边深度挖掘城市历史文化资源，并在游客常来常往的“窗口”，用游客喜闻乐见的方式呈现，让更多人对中国、对上海加深了解。“制度硬实力”加上“文化软叙事”，上海正用政策精度与人文温度，书写着新时代的“海派入境游方程式”。

头图为体验“做一天上海人”时，外国友人受邀在社区文化中心表演。曹杨新村 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