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张园城市更新项目，绕不开一个字：难。作为上海中心城区首个保护性征收的城市更新项目，张园坚持将优秀历史建筑“修旧如故”、注重其活化利用，对历史建筑进行高标准保护；同时项目体量大、建设周期长、内部腾挪空间极为有限，施起工来可谓是“难”上加“难”，需要把“螺蛳壳里做道场”的精神发挥到极致。

张园西区已于2022年开业，但仅为地上部分开放，并未涉及地下空间的建造；日前上海体量最大的组团式石库门建筑群活化利用工程——张园“华严里”归位，标志着张园地下三层空间深度开发正式开启。

张园开发，到底难在什么地方，项目团队又是如何排除万难推进建设？上海市劳模、上海建工二建集团副总工程师、城市更新建设有限公司总经理章谊接受本报专访。

“行走”！

400台移位机器人承托7500吨“华严里”归来

张园“华严里”始建于上世纪20至30年代，本次城市更新中，为了给地下开发腾出空间，2023年起项目团队对“华严里”进行了整体移动。

章谊介绍，此次移动，难点有四：“华严里”总建筑面积约4000平方米、重达7500吨，是张园里面积最大的建筑；同时，它还特别长，长度超过70米；结构又更“脆”，两处过街楼仅二层墙体相连，禁不起传统千斤顶“顶着前进”的受力移动方式，一招不慎就有“散架”风险；与其他保存较好的张园建筑相比，维护状况也相对较差，斑驳墙面上布满岁月侵蚀的裂痕，进一步加大施工难度。

头图为章谊正在介绍“华严里”施工情况。劳动报记者 贡俊祺 摄影

面对这个“巨大”的难题，为了尽可能保护建筑，建筑方没有采用传统的“拆分挪位”方式将其切割，而是决定使用最新技术让建筑“长出脚来”——432个小型步履式移位机器人“钻”到建筑身下，两两一组，如同“左右脚”般在智能系统的调控下一只支撑、一只前进，稳稳载着“华严里”日行10米，先离开，又归位。

小型步履式移位机器人已是成熟技术，但从前应用多是数十个，最多不超过128个。超过400个的应用体量，前所未有。为此，高校和施工企业专门联合研发了一套新的总控平台。在总控室的精密调度下，这些机器人不仅能实现360度旋转、灵活前进，伺服系统还能实时感应压力调控各处支撑，即便路面不平，也能确保建筑平稳。

据了解，张园东区开发中用到整体移动技术的建筑有18幢。目前有6幢建筑被移到基坑外，部分建筑则需要内部上演“华容道”，通过几幢建筑多次进行小范围移动，依次让出施工空间。步履式移位机器人的优势也再次体现——多个建筑可以“排着队”同时行走，从而缩短工期。

“起立”！

顶升设备、迷你桩机为97岁“张园大客堂”筑基

“华严里”施工难，却不是最难。比它更难的，是7栋保护等级更高的老建筑，其中最知名的是始建于1928年的“张园大客堂”。上世纪40年代，这里曾是向许多有志青年传递爱国主义和革命理想教育的“树群夜校”。而今，为了最低风险、最大限度保护它的原貌，需要用到更难的技术：顶升托换。

顶升托换，意即将建筑原地整体抬升、不做移动而进行施工。站在“张园大客堂”门前，能看到建筑外围密布着专门为张园项目开发的、配备了最新“爬升”技术的顶升设备。章谊表示，这套新设备极大节省了人工，7个人就能完成操作，而用传统方式作业，需要至少60个人。

保护建筑还在原地，要开造地下空间，难度可想而知。更何况，这些石库门建筑门窄、低矮、内部空间狭小，有些房间只有十余个平方，占地足有二十多平方米的传统打桩机甚至无法进场作业。

为此，项目专门定制了迷你桩机——自行走低净空钻孔灌注桩桩机和自行走MJS 旋喷桩桩机。这两个展开只有几平米见方的桩机高度适配小空间作业，施工方可以通过无线遥控器控制其行走、折叠、转向，自由进出门洞，在房屋内打下一排排工程桩。与此同时，项目团队还为张园定制了一种新型“一柱一桩”节点，使用混凝土桩柱替代传统钢格构柱，通过新型节点设计直接打在“地下结构梁”上，把保护建筑稳稳固定住。

章宜用AR技术配合自行走低净空钻孔灌注桩桩机3D打印模型演示桩机工作。劳动报记者 贡俊祺 摄影

传统挖土，是从地面开挖，大型挖掘机在高效作业条件下，一天就能挖超过4000立方米。然而建筑在原地，便只能从侧面开洞，下探机器，远距离挖土再运输回来，操作精度如同“挖矿”。团队为此还专门定制生产了小型挖土机器人，能在宽度不足1.2米的石库门里弄巷道内自主转向移动，同时基于深度学习算法准确区分黏土与障碍物（如临时工程桩等），提高挖土效率。目前，“张园大客堂”等建筑即将进入到挖土阶段。

“扎根”！

逆作法打造5.3万平方米多功能地下空间

据静安置业集团介绍，此次开发的张园地下空间将综合设置商业、文化、地下停车及相关配套用房等使用空间及设施，还将承担轨交2、12、13号线三线实体换乘地下联通的任务，解决目前南京西路地铁站“虚拟换乘”的交通难题，完成站内换乘的设计目标。待张园整体开放后，将实现整个街区地上、地下空间的贯通及其与周边高楼、商场、街区的互联互通。

在地下空间实现复杂功能挑战已是不小，张园115-06地块超5.3万平方米的地下空间又是运用逆作法施工，这又是一种高难度的地下工程施工技术。

章宜介绍“逆作法”建设难度。劳动报记者 贡俊祺 摄影

与传统自下而上施工、先做好地下再建地上建筑的顺作法相对，其施工顺序是自上而下。章谊形容这种作业方式是抵抗重力进行——譬如，读者可以想象要浇筑一根柱子，传统顺作法它自然而然就会随重力落成，但在从上至下施工的模式中，项目团队要想办法让这根柱子与上层紧密接住。

在章谊看来，逆作法虽然难度更大，但是它天然与城市更新相契合，因为地上地下的建设互不干涉，可以在开造地下空间的同时开启地上建筑的修缮，加快项目整体进度。如今，“华严里”的地上和地下工作便在齐头并进。

张园城市更新项目虽难，然而建设至今，关关难过关关过。建设者们不断开发、应用高新技术，用智慧与匠心解决一个个施工难题，让历史建筑“活”在当下，让百年张园“长”向未来。

头图为雨后，积水映出张园倒影。劳动报记者 贡俊祺 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