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乙巳蛇年来临，写蛇的文章自然多了。提起蛇，人们眼前便会浮现那不断喷吐的火红信子，还有那呈“S”形的爬痕，立刻感到毛骨悚然。但是，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它一点也不可怕。

上世纪60年代初，因父母在解放军部队工作，我寄住于江南水乡爷爷家，并报名进入当地小学念书。刚到那里，爷爷在收拾我的行李时，发现一件竹制的蛇玩具，他说：“这不太像，以后见识见识真蛇吧！”我连忙摇头：“爸爸关照，农村蛇多，让我别到河边、田埂玩耍，以免被咬伤。”爷爷笑道：“咱们这老屋里就有家蛇哦。据说它叫做‘菜花蛇’，俗称“太婆蛇”，不会伤人。”

相隔数日，我走过老屋东头的米囤，蓦地瞥见上面盘着一条蛇，它有一米多长，手腕般粗细，背部呈深黄绿色。在我的尖叫声中，爷爷快步跑过来，他见状平静地说：“这就是家蛇，由它守着米囤，就不用担心老鼠来偷吃啦。”我正欲仔细端详，它却因受惊动而悄悄溜走了。

一个夜晚，不知从何处窜出几只老鼠，“吱吱”地在老屋里闹腾不休。我催促爷爷点灯，把老鼠赶走。爷爷却表示：“这不用咱们操心。”不久，床底传出蛙鸣似的怪声音，爷爷对我耳语：“家蛇出动啦！”过了刻把钟，屋里恢复安宁，爷爷这才起身点灯。在昏暗的灯光中，我发觉家蛇的上半身特别粗，这证明它确实吞食了那些老鼠。爷爷朝家蛇一挥手，它吐了吐信子就钻进墙角的洞内。目睹这一切，我不再害怕家蛇了。

家蛇有时也会捉弄人。那天,爷爷早起出门，在大门边瞥见一团黄乎乎的东西，他老眼昏花以为是堆牛粪。于是，爷爷马上找来锄头和竹箕，乐呵呵地把它送到屋后菜地里。谁知爷爷返回时，它又出现于门前，他这才看清那是重新游过来的家蛇。当爷爷说起此事，我笑得前俯后仰。

家蛇有时也会干坏事。那天，屋旁鸡窝里的那只花母鸡下完蛋，自豪地发出“咯咯哒”的叫声，我赶紧奔过去捡。不料，家蛇捷足先登，已在吞食那枚蛋，我听见蛋壳在蛇腹中被挤碎的轻微声响。我向爷爷告状，他无可奈何地笑道：“家蛇快冬眠了，就让它滋补一下吧！”

在暑假里，我常端坐于门前树荫下温习功课。这天下午，我背乘法口诀表到黄昏，正准备收拾书包，突然觉得有东西摩擦鞋子，低头一看竟是家蛇悠闲地爬来爬去。我不由一怔，手上的乘法口诀表被风吹落到几米外，家蛇出乎意料地爬过去，用嘴把纸片衔回来。我与家蛇对视片刻，大着胆接过纸片，又将吃剩的一片馒头丢给它。家蛇旁若无人地吞食，随即迅速爬开了。

我把此事告诉忙于整理米囤的爷爷，他乐呵呵地说：“没想到，家蛇不仅会看护粮食，还能帮我的孙子打杂呢，嘿嘿！”一旁的婶婶也插话：“城里人养猫咪捉耗子，要喂小鱼；乡下的家蛇同样能灭老鼠，却不需要专门饲养，我觉得家蛇比猫咪更有趣！”

从此，我遇见家蛇总要逗一下，几乎把它视为另类伙伴。村卫生室的阿姨得知，则告诉我：“全世界的蛇有2500余种，其中毒蛇650余种；我国的蛇有160余种，其中毒蛇50余种，带剧毒的如金环蛇、眼镜蛇、五步蛇、银环蛇、蜂蛇、腹蛇、竹叶青等，人被咬伤后会导致死亡。小孩子在野外，千万要避开蛇，以免发生危险！”

后来，我回到城里，继续读高小；在课余，多次向同学们讲述家蛇的故事，大家都感到有趣。如今，故乡陈旧的老屋早已被整齐的农民楼替代，在室内，家蛇也基本无踪影了。不过，每次回老家，我仍会津津乐道地与亲友谈论这种昔日常见的有灵性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