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有精神疾病，母亲胃癌去世，未成年人小陈的监护权能由姨妈担任吗？8月22日下午，长宁区人民法院第七法庭开庭审理民法典颁布后的上海首个遗嘱监护案件。

父亲精神疾病，母亲胃癌去世，孩子谁来管？

不同于以往开庭的唇枪舌剑，庭审现场只有温情，多方在一起只为了一个目标，如何能守护好一位未成年人的成长。

这起案件中，申请人为未成年人小陈的姨妈徐阿姨，被申请人为小陈的生父，徐阿姨向法院申请确认小陈与其生父监护关系终止，由其担任小陈的监护人。因小陈的生父患有精神疾病，居委会作为被申请人的指定代理人参加诉讼，同时为保护小陈和其父亲的财产权利，法院依法追加了上海市长宁公证处作为第三人参加诉讼。

小陈母亲留下的遗嘱。长宁法院供图

小陈今年16岁，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渐渐感觉到父亲陈某的情绪不稳定，不仅会动手殴打母亲，也会对自己拳脚相加，一次甚至将自己的牙齿打掉。经过诊断，父亲患有严重的双相情感障碍，经鉴定属于精神残疾一级。在他十来岁时，父亲陈某被送到长宁区精神卫生中心接受治疗至今。

不幸的是，小陈的母亲徐女士2020年被确诊出胃癌晚期，得知噩耗后，当时已经年过六旬的长姐徐阿姨从河南老家赶到上海，专门照顾妹妹和外甥小陈的日常生活。妹妹病情稳定后，她才返回河南。2023年，小陈母亲病情恶化，在居委会工作人员的见证下立了遗嘱，指定由小陈姨妈作为未成年人小陈的监护人。5天后，小陈母亲去世。

64岁姨妈挺身而出，各方协力支持起诉

小陈是个懂事的孩子，尽管家庭条件困难，他还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上海市一所重点高中，开学就要念高二了。但是，他毕竟是未成年人，在成年之前，还有很多事务需要监护人参与。

民法典第29条规定，被监护人的父母担任监护人的，可以通过遗嘱指定监护人。但是居委会不知道该如何操作，也不确定小陈的情况是否适用这一条款。妇联工作人员知道后，建议徐阿姨和居委会向法院、检察院寻求帮助，得到了相关部门的积极响应。

长宁检察院联系了区法律援助中心，希望能为徐阿姨申请到无偿法律援助服务。5月12日，上海市养和律师事务所律师吴芳受区法援中心指派，成为徐阿姨的委托代理人，并做了大量工作。今年6月，徐阿姨正式向长宁法院提出申请，请求法院判决终止陈某的监护权，指定自己作为小陈的监护人。

长宁法院开展走访调查工作。长宁法院供图

“本案的关键点在于，父亲陈某还有没有监护能力，徐阿姨是否适合作为新的监护人。”为了弄清这两个问题，顾薛磊和同事们前往居委会、区精卫中心等地调查，并委托了上海市阳光社区青少年事务中心的社工，对徐阿姨和小陈进行调查。法庭上，社工作为证人出庭，并当庭宣读了这份历时一个多月形成的社会调查报告。

报告指出，小陈家庭困难，母亲过世，父亲患有精神疾病，在成长过程中，除直系亲属以外，与大姨关系最为密切。大姨曾多次来沪照顾其母子，生活上也相对比较熟悉。其父病情易复发，会对小陈的生活和学习造成影响，无法对未成年人进行监护。报告还表示，徐阿姨有照顾未成年人的经验，并有照顾和监护的意愿，具备一定监护能力。

法院判决姨妈获得监护权，共同解决经济困难

小陈愿意姨妈照顾自己吗？法庭上，小陈明确表态愿意，但当顾薛磊问到，是否考虑过徐阿姨的经济状况可能无力抚养自己时，小陈沉默了许久，说：“没有考虑过。”

经济状况，这是庭审中，顾薛磊问得最多的一件事。徐阿姨今年已经64岁了，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但她没什么文化，在上海也没有亲戚朋友，只能给别人做做家政。又因为年龄太大，经常找不到活干，稳定的收入来源只有微薄的退休金。这点钱，能养活她自己和小陈吗？

小陈和姨妈的家。长宁法院供图

小陈和姨妈目前居住的房子已经几十年了，没有独立厨房，小陈母亲去世了，低保也没有了。“因此，法院必须要考虑到徐阿姨成为监护人后，是否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抚养小陈。”

这个难题在居委会的努力下得到了解决。出庭的居委会工作人员表示，已经帮助小陈申请到了每月2000多元的特困儿童补助，由于小陈成绩优异，所以还通过妇联申请到了奖学金。加上徐女士留下的一点遗产，可以维持小陈的日常生活。工作人员还承诺，会继续关注小陈一家的生活状况，如果遇到突发困难，将施以援手。

此外，因为姨妈徐阿姨和小陈居住的房子在父亲陈某的名下，小陈母亲留下的遗产陈某也有权继承，为了保障小陈和徐阿姨的日常生活，又不至于损害陈某的合法权益，长宁区公证处免费为小陈和徐阿姨提供提存公证服务。简单来说，今后，每月的补助打入徐阿姨和小陈的个人账户，供二人日常生活开销。徐女士留下的遗产等数额相对较大的财产则由公证处保管，若遇到看病等需要大额花销的情况，徐阿姨要向居委会提出申请，凭居委会盖章才能领取钱款。这个过程中，居委会还能起到监督徐阿姨的作用。

最终，法院当庭宣判，支持徐阿姨的诉请，由其担任小陈的监护人。

64岁的姨妈徐阿姨为了照顾外甥已经大半年没有回过老家了，在老家她有自己的家庭，老伴、女儿和年幼的外孙女需要照顾。但妹妹和外甥遇到困难时，她一次次挺身而出，义无反顾来到了上海。庭审结束后，徐阿姨接受了采访，期间数次哽咽：“老家的女儿还是很支持我的。这是妹妹的遗愿，我会努力找工作，一定把他（小陈）照顾好。”

头图为庭审现场。法院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