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江西万安县总医院发布微信文章,公开超300位医生的手机号码,引发讨论。不少医务工作者及网友对该院此举持批评态度,认为模糊了医生工作与生活的边界,还容易引发不必要的医患纠纷。法律专家认为,让从业者24小时随时待命,会严重透支其身心健康。长远来看可能加剧职业倦怠,最终反噬相关产业和行业的整体质量。
公开医生私人电话并非个例
医生担忧“好心办坏事”
引发争议的微信推文名为“万安县总医院各院区科室及医生介绍”,介绍了医院三个院区的科室诊疗范围、特色等信息,还公布了各科室的联系电话,并在医生介绍一栏附上了医生的职称、擅长领域和手机号。目前,该院已将这篇推文删除,无法查看。
在医患关系和医疗资源紧张的当下,医院公开医生私人电话的初衷不难理解,为患者提供了一条便捷的就医咨询服务通道,以解决患者的燃眉之急。记者搜索发现,万安县总医院的举动并非个例。之前,河北、河南等地的一些医院也公开了该院医生乃至知名专家的电话。不过,这件看似方便患者的举动,大多数医务工作者对此并不买账。华东地区一名三甲医院主任医师回忆,刚入行时曾因留下私人电话,深夜休息时间被患者频频打扰,“一些患者不分昼夜给我打电话,根本不会考虑你休息与否。”还有医生对此举充满了担忧,认为风险很大。一名在二级医院工作的住院医师指出,如果患者来电或者发微信时医生正在手术或者抢救病人,无暇接听电话、回复消息,患者会不会因此投诉医生?医生通过电话、微信简单了解患者的病情后,就做出判断,提供治疗建议,会不会造成误诊?好心办坏事不说,还有可能吃上官司。
工作和生活的边界愈发模糊
休息日被打扰成常态
在社交媒体上,网友也普遍认为,此举模糊了医生上班、下班的边界,医生个人隐私需要得到保护。“医生是人不是神,该休息还得让人好好休息。”网友岁月如歌表示。“想公开可以,医院统一给医生办理工作电话卡,别公开医生的私人手机号,且下班时间可不接受咨询。”网友婴儿宁宁针对此现象,给出了自己的见解。还有一些认证为医务工作者的网友表示,自己不会给患者私人电话,但有时候会与其互加微信,以便随时补充沟通。但他加好微信的同时会多次强调,“问的人太多,回复时间慢,有可能几天后才回。急事直接来医院。”
记者注意到,教师群体也在该话题的留言区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直呼感同身受:工作与生活边界越发模糊,24小时手机开机,随时随地接听家长来电。据媒体报道,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一项关于教师负担的调查结果显示,北京市超过70%的中小学教师在深夜与休息日被打扰已成为常态,尤其是初中和小学教师。学生成绩波动、行为偏差、情绪问题乃至亲子关系出现问题,家长都可能在休息时间给教师发信息、打电话。个别地方教育部门或者校长甚至要求教师24小时不能关手机。有教师曾在社交媒体发帖吐槽,称自己在假期的一个凌晨,接到家长电话“轰炸”,以为是什么紧急的事情,结果是一通毫无道理的指责:“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孩子,被子不叠,垃圾乱扔,每天抱着平板玩。”
要求职工“24小时在线”不可取
应树立“尊重非工作时间”意识
上海市总工会法律顾问、上海七方律师事务所主任李华平律师认为,医院公开医生私人电话、教师下班后仍需回应家长诉求等现象,核心是职业属性与职工个人隐私、休息权的边界平衡问题。从法律层面看,职工的工作与个人生活的边界应以法定工作时间为基准。下班后的电话、微信回复,若非属于紧急情况,则超出了必要的工作职责范畴。教师、医生等职业具有公益属性,承载着社会更高的道德期待,但长期让从业者随时待命,会严重透支其身心健康。这种做法不仅挤占个人生活空间、影响工作质量,最终还会损害服务对象的利益。
“任何职业要求职工‘24小时在线’都不是可取的。”李华平受访时表示,建议有关单位通过建立常态化的沟通机制解决这一问题。“比如医院可以开通24小时值班热线、线上问诊平台,教师可以公布定期沟通的时间段供家长咨询了解孩子的学习情况。”李华平强调,用人单位不应当随意将从业者的私人电话等信息予以公开,避免将工作责任过度转嫁至个人。同时,社会应树立“尊重非工作时间”的意识,区分紧急情况与常规咨询,摒弃“职业特殊即无限责任”的观念。只有这样才能实现从业者权益与服务对象需求的双赢。